蔡仕晉是縣委辦公室主任,這種角色大多都是八面玲瓏的人物,過分點形容,就是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。與林小冬剛剛認識一天就請他到家裏來作客,看上去顯得很是輕率,其實這也是他經過觀察分析之後作出的決定。
如果今天常委會上,林小冬接過了唐少春的橄欖枝,那自然不會有今晚的一聚,而在林小冬的辦公室里與蔡仕晉的那番對話,如果林小冬沒有表現出堅定的信念,蔡仕晉也不會這麼做。不過通過這一點,也能看得出來,徐雲錦確實是束手無策了。
「林書記,我想,你應該很清楚,你來這裏作客的意義。」蔡仕晉揭下了老奸巨滑的偽裝,直截了當地說,「或許你會覺得我很草率,其實我是認為你有強烈的正義感和事業心,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。」
林小冬笑着道:「老蔡啊,你就別給帶我高帽子了,我做事沒有什麼大的原則,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。」
蔡仕晉點了點頭:「這就已經足夠了。說正事吧,剛才你問我順河的治安環境怎麼樣,這是一個問題。其實要想有所建樹,光憑一腔熱血是完全不夠的,尤其是在惡劣的環境裏,只有先保護好自己,才能對付得了別人。順河的毒瘤很多,我是順河人,看在眼裏,急在心裏,卻又沒有辦法。你是政法委書記,公檢法這一塊在你手上,怎麼做,你的心裏應該有一本賬。」
蔡仕晉的話沒什麼邏輯性,但是林小冬卻是從中拎出了一條線,那就是公檢法系統存在問題,至於問題是大還是小,那需要自己去了解,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要別人告之,那樣只能顯得自己太無能。身居高位的無能者,害的不僅僅是自己,還有自己的戰友,畢竟不怕神一樣的對手,就怕豬一樣的隊友。
「明白了。」林小冬對於蔡仕晉「要先保護自己」的觀點還是比較贊成的,「不過有些事情還需要領導的支持。」
蔡仕晉微微一笑:「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演出。」
晚上在政法委宿舍聽了一夜的風雨,在街上的小吃店對付了一口,林小冬回到政法委,將幾位副書記召集過來一起開了個會,聽取他們的工作匯報,了解一下政法委近期的工作。
對於一個地區來說,發展是永恆不變的主題,穩定是發展的根基,綜治辦則承擔着維護穩定的重要職責,而副書記杭一鳴所匯報的工作令林小冬微微有些蹙眉,原因就是綜治辦了解到了一個情況,有人要到京都上訪。
這是一個老上訪戶,叫姚進軍,關於他的情況可以說上一籮筐,上訪的由頭是因為一次拆遷。
這些年,富的地區在搞招商引資,貧窮的地區就更不用說了。兩年前,市里有位領導招引了一個五千萬的項目,是生產輪胎的,考慮到順河發展的緩慢,放到了順河縣,說這只是汽車產業鏈的環節之一,將來還會有更多更大的汽車類製造、銷售產業到順河來。為此,需要徵用兩千畝的土地,建造一個汽車產業園。
考慮到拆遷的代價,這個產業園在選址方面有所選擇,最終挑了幾塊荒地,美其名曰為廢物利用,但即便是荒地,整合到一起也是有人家住的,姚進軍便是其中的一戶。
當時一共有六十幾戶拆遷戶,鄉下人讀書少,政府說怎麼樣就怎麼樣,不過姚進軍讀過中專,又在大城市打工,見識比較廣,對於縣裏提出來的拆遷政策很不滿。當時的拆遷補償政策是,以主房屋面積換商品房面積,另外按照戶頭安置宅基地,家中的勞力安排到輪胎廠去工作。姚進軍家人口少,父母早就去世了,一個孩子還在讀小學,所以算起來就他一戶,只有一個宅基地,相比於別的兄弟多的家庭,算是很吃虧的了。其實在這麼一個貧困的縣城,宅基地的多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,姚進軍也不打算在這個窮地方一直待下去,但是他知道,宅基地的升值空間很大,所以一直不肯簽訂拆遷協議。
得來的結果就是被強拆了。強拆的過程中,姚進軍暴力抵抗,被堂而皇之地以「正當防衛」收拾了一頓,打的遍體鱗傷,隨後便開始了他的上訪之路,只是他的上訪並沒有任何的效果,帶來的唯一結果就是家徒四壁,妻子也忍受不了他的固執,帶着孩子回了娘家。姚進軍成了光棍一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