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里晌午時分的日頭竟曬得厲害。
宮女錦繡抱着兩匹素色的湖綢垂頭喪氣地往回走。她這會兒心裏拔涼拔涼的,也就不覺得這日頭曬了。走了幾步她抬頭看天,心想這人心還不如日頭暖呢,一個兩個尖酸刻薄的,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把她給吃了。
她又低頭看看手裏的兩匹湖綢,心頭的憤恨只能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。宮裏就是這樣的,看人下菜碟得厲害。受寵的主子人人都想巴結,不受寵的別人連正眼也不瞧一眼。
偏偏錦繡命里沒有貴人運,她侍候的主子雖不是這紫禁城裏位份最低的,卻是實打實最不受寵的一位。
宮裏人的眼睛都毒着呢,後宮主子們的興衰榮辱他們全都看在眼裏,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忙着見風駛舵。她家主子剛進宮的時候也有不少人過來巴結,只是如今人走茶涼,搞得她們那偏僻到連野貓都不去的地方,都快揭不開鍋了。
日子難過啊。
錦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,想着回去要怎麼跟主子交待,巴巴在內務府耗了一早上,最後卻領回來這麼兩匹東西,這怎麼能給主子拿來做衣裳呢?
宮裏嬪妃們的衣裳也是有定製的。做衣裳的布料一率由內務府分發,到時候會派針線嬤嬤去各屋給主子們量尺寸,然後趕着一趟時間一道兒做下來。
不同品級的嬪妃一年四季的衣裳不管是數量還是用料都有講究,低品級的不能越過高品級的,這也是約定俗成的事兒。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,那些個受寵的嬪妃,每年皇上賞的布料都能堆滿自己宮裏的小庫房,內務府發的那些未必入得她們的眼兒。她們平時想多做幾件衣裳,只要不太過分,也沒人去揪錯處。
這是受寵的,遇到不受寵的那就只能老老實實領內務府的料子回來了。其他宮裏什麼情況錦繡不太清楚,但她們這裏她是明白的。針線嬤嬤忙得很,沒空上這野地兒來,所以衣裳也得她給主子做。可就算是做也得拿匹鮮亮點的來做啊,素得跟做孝服似的,回頭怎麼穿出去?
這料子,估計連良妃娘娘那兒的宮女都不會要。
她不由又想起方才領料子的時候,秦答應身邊的宮女桃紅那趾高氣昂的樣子。秦答應位份不高,是新晉才進宮的秀女封的。她那裏當然沒什麼自己的私料,最多也就是從前家裏帶來的一些,比不得宮裏的。
可她這幾天正得皇上的眼兒,才入宮沒幾個月,皇上已經在她那兒歇了三四回了。當今聖上不好女色,一個月也不進後宮幾次,有時候忙起來甚至幾個月都不翻牌子。秦答應一連見了聖上好幾面,那聲勢立馬就大不一樣。難怪道今日見桃花是這副張狂的模樣,眼裏根本容不下旁人。
再看那些小太監們,也是一個兩個地巴結着她,話說得甜絲絲的,跟不拿正眼看自己的模樣簡直天壤之別。
錦繡真心氣不過。心裏罵她是小人得志,可細想又覺得頗為無奈。她在這兒為主子抱不平氣得半死,她們家那位兒這會兒還指不定一個人怎麼逍遙快活呢。
要說活得自在,大概這宮裏哪一位嬪妃都比不上自家這位主子了。
錦繡抱着兩匹湖綢進了落月軒的大門,往正廳里瞅了瞅沒見主子的身影,心知她肯定在後院那片地里忙活着,就把衣料放下,轉身去到後院。
果然不出她所料,她剛踏進後院,就見主子正蹲在一片地里。她手裏似乎拿着點東西,聽見動靜就轉過身來。
此時正是一日內日頭最盛的時候,主子這麼一轉身臉上帶着滿滿的笑意,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明艷動人。看得錦繡心頭一動。
她總覺得當今聖上眼神一定不大好,這麼漂亮的貴人竟也不寵幸,還給扔到這偏僻荒涼的處所來熬日子。
以錦繡的見識,她不敢說她們家主子是宮裏娘娘中頭一位的,但至少也是排前三的。這還是主子穿着家常的素服,臉上不施一點脂粉,頭上也沒帶幾件首飾的情況下。若再打扮打扮……
身為女子的錦繡都有點心神不寧了。
她只能忽略主子這張漂亮過頭的臉,上前去請罪:「奴婢沒辦好差使,請主子恕罪。」
「怎麼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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