幔帳之內昏昏沉沉之際,只覺鼻息間全是酒氣,熏得她是連連皺眉,躲着那股氣息,可四肢發冷,沉如千金,好在帳幔之中不知何時暖了起來,背與腹間也一直有一股炙熱環繞,緩解了那股涼意,溫暖着有些寒涼的手腳。
待第二日起身,頭竟隱隱的有些疼,喉頭又干又澀,心知是有些着涼了,不過症狀輕微,還可以挺一挺,也容不得她不挺着。
迷迷糊糊清醒的時候,天方見曉,吃了熱粥與點心,便被人霸道的裹了狐裘抱上了馬車,與後面兩輛來時載滿糧草,走時空顆粒未裝的載運車,悠悠的起程,與來時的快馬加鞭,死守糧車不同,車的速度反而慢了,聽邊是隨意而行的馬蹄聲,也散漫起來。
檀婉清臥在塞了燙熱的手爐腳爐的皮褥里,柔軟不知是貂毛還是狐毛的軟皮,貼着她的臉頰,她窩在裏面顯得臉更小,就跟只大貂身下露出只小貂臉兒一樣,也更顯雪白無血色了些。
相比來時的馬車,現在明顯多了幾樣多東西,將空餘的地方塞的滿噹噹。
塌旁的矮柜上,多了一隻四方木質八角食盒,外面套着厚厚的皮毛,將手伸進去,貼着盒子摸上一摸,還有些溫熱,必是早早讓人準備的一些點心吃食。
櫃旁放着三隻密封好的木桶,就算不打開,只聞着車廂里濃郁的蜜香味兒,檀婉清也知道裏面裝着什麼。
看着大肚桶的個頭,只怕整個蜂巢連蜂蜜,都裝不足桶的三分之一,三隻若是滿滿的蜜,液,絕不是三五戶蜜農家裏能搜刮出來的。
她忍不住低咳了兩聲,本想忍一忍,不喝水的,但是喉頭實在不舒服,只得伸手去拿矮柜上的水壺,裏面剛灌了兌了蜂蜜蜂的水,正溫着,可用來潤喉,才翻過杯子喝了一口。
突然聽到外面一陣斷斷續續哭聲。
對於熟悉至極的人,即便對方換了裝扮,換了身份,可通常一個背影,一個聲音,哪怕是相隔了十年二十年,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過,都能夠認得出來。
她知道,謝承祖說到做到,總算走的再匆忙,必是要讓她見上一見的。
馬車越來越慢,可外面哭聲與吵鬧聲也越來越清晰,待到停下來的時候,檀婉清已經坐起身,掀開了厚簾。
撲面而來的除了一道凌冽的寒風,就是一股說不出,不知是牛馬還是糞池散出的難聞氣味兒,入目的這一片,相比於昨日民居府邸,更顯得簡陋。
衛安的難民區,雖並不比這裏好多少,但是環境問題,大致還算做的不錯,加之周邊有大批的軍兵嚴守整頓,至少人人精神面貌好上不少,也還算乾淨
。
可這裏卻難以入目的多,除了一排排住人的土屋坯房,建得十分低矮簡陋,到處也都是垃圾和牲畜糞便,大概是聽到了聲響,有不少人探頭或走出來,男女老少瘦的皮包骨頭,個個或神情木然,或者愁容滿面,目光皆沒有神彩,有幾個小孩子跑出來,連件像樣的棉襖也未穿,只着單衣單褲,抖着腿,甚至露出腳趾。
環境之惡劣,百性之窮苦,可見一斑。
檀婉清無心再打量四周,目光只尋着初時聽到的那個聲音,她跑到不近不遠的一處屋口,雖然側着身,那仍看得出是一個穿着灰布褂子的十六七歲的少女,雖然素麵朝天,可是五官頗為秀麗出眾。
此刻她面色蒼白,滿臉是淚,目光透着絲狠意與絕望,她歇斯底里的對着後面追出來的一男一女道:「我受夠了!我要離開這裏,你們想要我嫁給那個老頭子換銀子,休想!我不願意!我死也不嫁!!」
後面的婦人先追了上來,頭上只以一塊洗得發白的藍布包裹頭髮,她苦苦的伸手拉住秀麗少女,臉上同樣滿是淚水,一直在低聲央求着什麼。
「算了,不必勉強她,這是瑜兒的命……」後面跟來的人,檀婉清就算再有心理準備,也難以想像,那個消瘦面頰,滿頭雜白亂發,形如老翁的人會是那個她叫了二十年,風流倜儻的父親。
丈夫認命,可婦人又如何肯認,一邊是要死要活的女兒,一邊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瑜兒,兩個都是她的命根子,可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她的瑜兒丟了姓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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