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毅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,來到客廳,先給張經見禮,而後退到老爹的身後,垂手直立,恭順的很。誰也想不到,這個年輕的小傢伙竟然是諸多風暴的始作俑者。張經一雙老眼,在唐毅身上來回逡巡。
似乎想把他看得徹徹底底,很可惜從頭到腳,張經看不出一絲和普通學子不一樣的地方,要說不凡,最多就是乾淨一些,瀟灑帥氣一些。偏偏就是這個小子,當初在杭州興風作浪,逼得自己不得不收手。
過去了許久,張經的恨意已經淡去,甚至他有些感謝唐毅,要是繼續查下去,恐怕張半洲早就命喪九泉。
恍惚之間,他甚至響起了三四十年前,也有一個丰神如玉,瀟灑自如的男子,平定寧王叛亂,只手平定西南,一生立德立言立功,門生弟子遍及天下的當代聖人王陽明!
一個小小的毛孩子,竟然和陽明公相提並論,實在是荒謬,張經想甩掉荒唐的念頭,卻仿佛生了根,怎麼也除不去。
張經只好頹然長嘆,笑道:「行之,老夫聽令尊說起,你被綁架遇了不少艱難,能順利逃脫,甚是傳奇,不知道能不能給老夫詳細說說,我可洗耳恭聽啊!」
老頭擺出一副聽故事的好奇模樣,唐毅心頭暗笑,張老爺爺,你這招留着對付三歲孩子吧,我才不會上當呢!
「回稟部堂大人,晚生被綁架以來,全靠着趙部堂運籌帷幄,面對倭寇雖刀斧加身,凜然不懼,義正辭嚴,堪稱文人只表率。趙部堂氣場之強,威勢之盛,倭寇頭目之一,郭天彪尚存一絲天良。不忍忠臣被害,故此在船舶臨近白茅鎮的時候,放了趙部堂,晚生也隨着逃出。一路上又是趙部堂大展神威。籌算無雙,智計百出,殺得倭寇狼狽不堪。家父能大勝倭寇,也多有趙部堂的功勞。」
唐毅一番話說完,別說張經。就連唐慎都悶哼了一聲。
什麼叫撒謊不帶眨眼的,你小子可真敢說,趙文華昏聵無能,貪得無厭,人所共知,到了你這裏,竟然成了文天祥和諸葛亮的合體,虧不虧心啊?
張經更是老臉陰沉,拳頭緊握,又緩緩鬆開。
「行之。你是心學士子,荊川的學生啊!」
老頭沒往下說,可是唐家爺倆都知道老頭省略的一句話:這麼撒謊,對得起師門嗎!
唐毅沉默一會兒,猛地伸出右手,舉過頭頂。
「晚生敢對天發誓,所說之詞,有一點不實,甘願天打雷劈,劈碎了算!」唐毅義正辭嚴地說道。心裏卻在不停念叨:「弟子可沒說要劈我啊,千萬別搞錯了啊!」
張經沒有他這麼多花花腸子,雖然對趙文華扭轉乾坤,多有不信。可是唐毅一口咬定,他也不好多說什麼,以免造成以大欺小。
「呵呵,行之過了,老夫不是懷疑你的話,而是老夫聽說綁架趙文華的人。似乎和他有些關係,你可曾知道一二?」
狐狸尾巴漏出來了!
果然是奔着趙文華的去的,你想弄趙文華,我沒意見,甚至舉雙手雙腳贊成,關鍵是不能拿我當槍使,這是唐毅的底限。
他長長出口氣,說道:「部堂大人,晚生被抓之後,惶恐交加,昏昏沉沉,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也不知道是何人綁架了趙部堂。若是老大人有所懷疑,不如去問問趙部堂!」
噗嗤!
張經噴了口老血,他要弄趙文華,還去問趙文華,這不是壽星老喝砒霜,找死嗎!
越是把功勞推給趙文華,張經就越是懷疑。唐毅這小子肯定在說謊,他為什麼要說謊,要保着趙文華?
多半就是畏懼趙文華的勢力,或者趙文華給了他好處,才堵上了他的嘴,趙文華能給老夫也一樣!
張經的老眼不停閃爍,唐毅倒是光棍,任由老頭子怎麼盯着,都大蘿蔔臉,不紅不白,一絲破綻沒有。
「哼,子誠,你以為老夫是何人?」
兒子不成,乾脆找老爹,這就是所謂的柿子撿軟的捏嗎?
唐慎打起了精神,惶恐說道:「老大人殫精竭慮,忠勇無雙,下官敬佩至極。」
「不要說這些廢話,老夫想問你,老夫可是為了一己之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