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天游霍地站起,撩起袍子下擺,把左腳踏在條凳上,右掌把胸脯拍得嘭嘭直響,大聲叫道:
「舉頭三尺有神明。說出去的話,潑出去的水,難道還可以收回?老子胳膊上跑馬,肚子裏撐船,頂天立地,說一不二,豈是縮頭烏龜?煩勞各位鄉親父老做見證,某家情願出銀十兩,與這鳥人的一兩銀子關撲。輸贏由命,絕不反悔。」
最近他暴力美學玩多了,覺得玩一玩行為藝術也很舒坦,當作休閒了。這可比在羅浮島裝神仙輕鬆,那次差點沒被沖霄子一拳打死。
轟……
現場炸開了鍋。
關撲本是賭物,後來演變成了賭錢。
這時代沒多少娛樂,賭博屬於雅俗共賞喜聞樂見的活動。不光底層勞作者熱衷,連文人雅士也樂此不疲。
常常有什麼仆傭與店主關撲,最後不光贏得店鋪,還贏下老闆娘的故事。
說的人眉飛色舞,聽的人悠然神往。在茶餘飯後那是一個津津樂道,廣為流傳。
年輕的道士滿口「老子,某家」,舉止粗豪,明顯是個西貝貨。賭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純粹做給賣餛飩的美人看。
但用十兩銀子同人家一兩賭,卻聞所未聞。賭的不是錢,是一口氣,就看對方敢不敢接招了。
幾個青壯又開始聒噪。
他們見道人豪氣,把平日裏要稱呼為老爺的長袍客罵得狗血淋頭,存心捧場湊趣。
「嘖嘖嘖,一兩對十兩,褲襠有鳥的就會上。」
「你怎知道人家有沒有鳥?說不定鳥兒被嚇得撲稜稜飛走了呢?」
「這等便宜,傻瓜都知道賺!」
……
信天游見人群往裏涌,忙道:
「老少爺們,借個光,別把人家的鋪子擠垮了。咱們上外邊去……煩勞讓一讓。」
當即把銀錠往口裏一塞,雙手舉起旁邊一張空桌。
李素知道他在為自己出頭,淚珠兒在眼眶打轉。見到情況急轉直下,莫名其妙,連忙扯了扯信天游衣袖,急問道:
「你,你幹什麼呀?偏要拿十兩銀子和一兩賭……」
信天游口裏叼着銀子不方便說話,掉頭沖她擠了擠眼睛,滿是笑意。
女子慌亂的心立刻安定了,隨後頓了頓足,沖背影喊:
「小心點。」
信天游高舉桌子,到街心哐當放下,有好事者立刻拖來幾條板凳。劉全被人流簇擁着到對面坐下,挑釁地問:
「怎麼賭?」
眼下他對什麼都不在意了,只在意銀子。
信天游把白花花銀錠往桌子中央一拍,瞪眼反問:
「你這鳥人,連一兩銀子都沒有,拿什麼和老子賭?」
看熱鬧的見好戲剛剛鳴鑼,怎麼捨得偃旗息鼓,紛紛鼓譟催促。
在隆重的注目禮中,劉全從袖口內掏出一個小銀錁子,慢騰騰擺上桌。
道人臉色一變,不由自主伸了伸手,似乎想要拿回自家銀錠,卻又半途強行忍住了。
劉全把細節盡收眼底,愈發相信對方是一個關撲場中的小雛兒。心中大定,傲慢地昂起下巴,道:
「銀子在這兒,你儘管出題。有言在先,按規矩來。第一,先驗銀子。第二,所謂有賭不為輸。只要本錢在,就不能收擋罷手。」
他今日除了採辦,另有一樁差事,把府里上個月賒欠的菜蔬肉食錢一併結清,所以身上足足帶了十八兩銀子。以一兩對十兩,沒有輸的道理。怕就怕對方僥倖贏下第一局後,突然醒悟,不玩了。
青年的面孔僵硬,半晌不說話。
劉全愈發得意,生怕對方耍無賴推脫,撇了撇嘴,自言自語。
「哼,還不知道誰是空心大老倌呢。打腫臉充胖子,吃白食,銀樣鑞槍頭……說什麼胳膊上跑馬肚子裏撐船,頂天立地,說一不二……」
人群沉默了。
有人好心提醒道:
「哥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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