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首的石人身形壯碩,塌鼻樑,大嘴巴,足有兩米五高,令信天游想起了崑崙奴。
它的「柳條筐」最大,目測至少裝了煤塊一千斤。加上本身體重超過八百斤,合起來足有一噸。踩在鬆軟沙子裏,每腳都深達一尺,漫過了足踝。
但這件雕塑作品,詭異地只在眉心位置刻了一隻眼睛,也沒有眉毛。
恰似元末紅巾軍起義時造出的童謠,莫道石人一隻眼,挑動黃河天下反。
跟在它身後的石人就瘦小多了,平均才兩米高。都穿了衣裳,卻沒有穿鞋子,腳板平平的,特別寬闊。如此的話,踩在沙上就不容易陷下去。
這些雕刻惟妙惟肖,可惜,都不完美。
除了為頭那一個是獨眼之外,大部分人還不如「他」。要不缺耳朵,要不沒頭髮,要不少手指……最「屌」的那一個,竟然連五官都沒有。黃撲撲的一張平板,猛一瞧要嚇一跳。
信天游圍繞它們轉了好幾圈,一頭霧水。
數了數,一共六十五個。強壯的男子頂在前面,往後依次是老人婦女少年。
倒數第四是一個老太婆,彎腰背着幾乎等人高的一筐煤,側身作呼喊狀。一名姑娘拖住一名貌似要掙扎往回跑的少年,揮手向後招。
孤零零吊在隊伍末尾十幾米的一個小男孩,轉身望向來時路,抬起胳膊抹眼淚。他也背了個小筐,裏面裝了一百多斤煤。
這行為藝術,有點意思!
擺在沙漠中,是預備給誰看的呢?
先前信天游只注意石人,此刻興趣盎然地掃視,立刻發現了一個疏忽的疑點,悚然一驚。
沙地上,赫然延伸出一線軌跡。一直下了沙坡,進入沙谷,爬上對面的大沙丘。
不會吧,石人會走路?
痕跡非常清晰,並沒有完整的足印。因為石人一腳踩下去至少深入半尺,並不是直接向上拔出來的,而是拖拽出來。
信天游努力回憶,進入時光通道前,自己喝醉了沒有?
一看再看,確認無誤。
昂頭望向白屏似的天空,強烈懷疑這是一個人工製造的世界,天外有一雙眼睛正注視着螻蟻似的自己。
如同程序員隔着屏幕,觀察遊戲裏的角色生老病死,勞動戰鬥。
靠,那不就是上帝嗎?
師父信使並未否定神明,可也從來不怕他們,教出的徒弟也一個德性。
冷酷的邏輯立即就將瞬間泛出的軟弱情緒驅散,將眼前掃描的資料備份存檔。
任何事務暫時不能解釋,只是沒有找出背後的原因。把一切歸結於神明,是怯懦、逃避、退縮、放棄的表現。
完美戰士從不如此。
比方說,當初在墳山的月夜,柳若菲唱《滄海一聲笑》,不也把人唬得一愣一愣?
結果發現,事情簡單得不能再簡單。
信天游擱置對石人的研究,朝對面的沙丘飛去。
下坡,上坡。再翻過沙脊,進入沙谷。
他終於明白隊伍的末尾,小男孩為什麼哭了。
把幾個場面串起來挺像一幕情景劇。
一名少女歪倒在沙地里,痛苦地用手伸向自己大腿。筐中的煤灑了七八十米長,剩不了幾塊。
那是一尊堪稱完美的雕像。
瓜子臉,柳葉眉,發束自然下垂,梳了個垂鬟分肖髻。身材窈窕,清秀絕倫,令信天游想起了蘇果兒。
湊近再看,每一根頭髮絲都歷歷可數,真不知是怎麼刻出來的。
啥意思?
莫非藝術家要表達痛苦永恆,而美麗總脆弱短暫?
不對,空氣中有一股焦糊味道。
小龍縮小到一尺長,飛向少女手指的地方,果然發現問題。
大腿外側的褲子破了個洞,紅黃色的液體滲出。溫度非常高,有點像岩漿。
信天游感應了一番,抬爪一抓,釋放力場。
一條黑黝黝的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