裹挾。」
張良再次強調這一點:「還望罪歸於張良一人,而釋韓人,這是夏公曾答應的……」
「我的確答應過。」黑夫道:「不過,聽你一口一個韓人,張良,你現在,還對復辟念念不忘麼?」
「復辟……」
張良默然,那個起初的夢想,早就變質了。
他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,是韓王成死後?是看着潁川淪為秦楚戰場的時候?還是在那個與弟弟有舊情的婦人交談之後?
「子房君子恐怕不知,妾回到新鄭後,問過里中的人,她們說,從二十四年起,到三十七年,洧水士女之會,竟能連續十三年而未中斷,真是羨慕啊……」
那些話,張良終生難忘。
過去的韓國很好,起碼貴族過得很好,百姓雖然要應付賦稅和秦軍頻繁的騷擾,也不賴,那是養育了張良的時代。
但再也回不去了。
張良流亡的那些年,韓地失去了自由,卻獲得了安定,儘管要面對苛政,但起碼比現在的混亂強。
而潁川淪為秦楚戰場的事實,也告訴張良一個真理:小國必須死!
「韓國,不可能再復辟了。」
他抬起頭道:「就像鄭不可復辟,晉侯不能重新掌權一樣。」
黑夫道:「所以你以韓降秦,是認為以後潁川會變得比現在更好?」
張良起身作揖:「這便看攝政了,是願意和秦始皇帝一樣,短暫兼併潁川,還是永遠凝之。」
黑夫點頭:「兼併易能也,唯堅凝之難焉……昔日齊能並宋,而不能凝也,故魏奪之;燕能並齊,而不能凝也,故田單奪之;韓之上地,方數百里,完全富足而趨趙,趙不能凝也,故秦奪之,這是荀子的話。」
張良接道:「然,秦雖看似一統天下,但實則卻只是兼併六國,而非凝之,於是不過十餘年,秦始皇帝逝世,而天下盡反!」
黑夫嘆息:「這是秦始皇帝和滿朝智士花了十餘年,都沒解決的難題。」
「你以為,韓地當如何凝之?」
張良對此,是深思熟慮過的,想了想後道:「想要使一地永凝,光靠兵卒鎮壓可不行,無非從兩方入手。」
「一是民。」
「民關心的是何事?衣食、田土而已。」
「韓地承亂世之弊,諸侯並起,秦楚相爭,民失作業,而大饑饉,一些地方,凡米石五千,人相食,死者近半,我雖為假王,但卻不能具醇駟,而將尉或乘牛車,實在是太過凋敝了。」
他對祖國投入的感情太深了,對這片土地,也太過了解。
「攝政可以糧三十萬石入潁川,周濟韓人,解潁川燃眉之急,民自感念。」
「再者,韓之山民閉塞而少聞,甚至有不知夏公,還以為至今秦皇帝尤在者。務必讓官吏多多宣揚,將夏公與秦始皇帝區分開。如此,澤德歸於夏公,怨歸於秦始皇、胡亥,項氏,還有張良,如此則韓民可稍安也。」
「而後,可推行黃老休養之術,因俗簡禮、休養生息、寬刑簡政、輕徭薄賦,鼓勵商賈。如此便能安撫百姓,休養生息,讓潁川漸漸恢復生機。」
黑夫聽得很認真,對衛士道:「移席,近三步之內!」
張良移席後,離黑夫更近了,他彬彬有禮,不視其面,繼續侃侃而談道:「二是士。」
「士關心的是何事?仕途、宗族而已。」
「韓士之所以叛秦,除了像張良這樣的人思念韓國外,更主要的,是彼輩在秦政之下,幾無上升渠道,一旦仕途被堵死,宗族也沒了出路,自然憤憤不平。」
「攝政可下求賢詔,從潁川選取有治郡才能的賢士大夫子弟,使之協助秦吏治理縣鄉,此外,秦法不可原封不動推行於地方,而應稍加損益,否則就像秦始皇帝時一般,好的方面無法推行,惡的地方卻被放大。」
秦在關東沒有足夠的官吏,推行嚴密合縫的一整套制度,於是這制度便變了味道,對貴族難以約束,只變成虐小民的苛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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