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前面繞一下路,先去張安家。」
馬車出了孫府角門沒多遠,孫紹宗便又挑帘子吩咐了一句。
方才把邢岫煙誤認成了趙仲基,倒讓他有些記掛張安家的喪事了。
前兩日是非不斷,他一時無暇分身,可屈指算來,距離頭七下葬也不遠了,總該再過去露一面才是。
話說這年頭的停靈,也要分個三六九等,窮人家三天下葬的大有人在,稍有餘財的一般停靈七日。
至於那大富大貴的,則要湊夠七七四十九天,才算是風光大葬。
「吁~」
正想些風土民俗,冷不丁馬車忽又停了下來,孫紹宗挑帘子搭眼一瞧,卻見前面熙熙攘攘圍了能有百十人,把一條本就不怎麼寬廣的背街,堵了個水泄不通。
這又是出什麼事了?
孫紹宗使了個眼色,張成立刻跳下馬車上前打探。
不多時回來稟報,原來是一戶人家的老宅,昨天後半夜被大雪給壓塌了。
雖說住在裏面的老兩口並沒有什麼大礙,可聞訊趕來的兒孫,卻因為互相推諉吵了起來,眼下一對叔侄還不顧尊卑的動起手來,故而引來了周遭鄰居的圍觀。
嘖~
再怎麼強調百善孝為先,這不肖子孫也還是層出不窮。
就說本朝初年,剛登基的廣德帝還處在太上皇的陰影之下,為了表示自己尊老敬老,特地從內務府撥款,給京城之中年過七旬的老者,分發過冬的衣物、薪炭。
並責成順天府,為當年凍餓而死的老者,提供收斂用的棺木、衣物。
這雖然主要是為了討好太上皇,卻也不失為一樁善政,可惜卻低估了某些人的底線。
是年,京中死於『饑寒』的老者,竟比前一年還要多了將近半成。
廣德帝因此而震怒,勒令順天府嚴查,結果發現不少年邁老者領走的薪炭,全都被兒孫挪借去了。
甚至有些人貪圖朝廷發放的壽材等物,刻意讓家中長輩凍餓而死。
呃~
貌似有些扯遠了。
卻說張成回稟之後,又道:「二爺,這裏離着張家已經不遠了,要是繞道怕是耽擱了行程,您看是把人趕散了,還是……」
「繞路吧。」
孫紹宗卻不等他說完,就做出了決定,繼而把車簾放了下來。
這要擱在當初,他擔任順天府治中的時候,肯定要停下來先問個究竟,再當場斷個青紅皂白。
可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,如今他管的雖然還是刑名,卻已然脫離了地方官序列,按規矩無故不得直接插手地方事務。
更何況新任的葛治中,如今正處在破罐子破摔的境地,真要被他混不吝的咬上一口,疼不疼的,總難免會有些噁心。
不過按照近來的氣候推算,葛治中這官兒八成也快當到頭了——這才剛進十月中旬,就已經下了兩場雪,恐怕今年的雪災規模不會太小,而災難往往又會伴隨着混亂與騷動。
屆時一個處置不好,那葛治中自是要引咎辭職——以如今的現狀推斷,他幾乎肯定會處置不當。
閒話少提。
卻說孫紹宗繞路去了張安家中,放低了身段噓寒問暖。
這左右也來不及點卯了,孫紹宗也就乾脆踏實下來,好生的撫慰了張安的妻兒一番。
話說……
倒不妨把蘇行方的妻兒,與張安的妻兒安置在一處,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。
「二爺、二爺!」
正思量着,侯在外面的張成忽然飛奔進來,先是有些眉飛色舞,繼而見到這堂上橫着的棺材,忙又改了顏色,訕訕道:「有天使前來傳旨,這眼見已經到院門口了!」
一聽說『天使』來了,張安的妻子吳氏登時慌了手腳,連從草蓆上起身都忘了,巴巴的看向孫紹宗。
「大嫂儘管放心就是,如果不出所料的話,大約是天子撥下了撫恤、恩賞。」
孫紹宗說着,指了指裏間道:「我先迴避一下,若是有什麼不對之處,大嫂再喚我出來便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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