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毅輕笑了聲,「還能幹什麼,報名啊!」
「哎呦,您隨便說一聲,小的就親自上門填好了多方便,何必勞您的大駕啊!」書吏說着拉唐毅坐下,又是斟茶,又是倒水,臉上的笑和招財貓有得一拼。
「說起來當初唐大人在衙門當師爺的時候,我們兩個就是好朋友,一起喝酒,一起聊天,唐大人如今鯉魚躍龍門,飛黃騰達,真是好生令人羨慕。俗話說,老子英雄兒好漢,一輩更比一輩強,唐公子也錯不了,小的恭祝您早日三元及第,蟾宮折桂」
這傢伙的好話就像不要錢一般,說了十來分鐘都不帶重樣的。唐毅勉強保持着微笑,王世懋可忍不下去了。
「是不是先把正事辦了,外面一大堆等着報要家溫書。」
「啊,是是是!」
書吏陪着笑臉,刷刷點點,填好了幾個人的姓名年齡,體貌特徵,三代履歷,書吏又送到了門口,看着幾個人消失,才揉着酸脹的腮幫子,到了禮房。
唐毅本想着去溫書,可是剛到門口,有衙役匆匆跑過來,對唐毅說道:「公子,堂尊大人要見您!」
「譚大人有什麼事?」唐毅隨口說道。
衙役忙咧嘴苦笑道:「不是譚大人,是張大人。」
「哦?」唐毅愣了一下,他沒對譚聰怎麼樣啊,這傢伙怎麼就跑了?
其實唐毅過了年,除了看望老師,就在家裏頭溫書,並不知道知州已經換人了。在清查白蓮教的時候,好些地方官受到牽連,丟官罷職,弄得官員有了缺口。
譚聰這傢伙雖然沒有建樹,好歹是在太倉現的賊窩子,他準備進獻玄龜的事情還沒有生,被唐順之給壓下來。倒不是心疼譚聰,而是不想弄得人人皆知,引來嘉靖的好奇。唐荊川可不能靠着這玩意升官財。
這麼一來,譚聰有功無過,愣是高升了一級,調到徽州擔任知府。
這下子好玩了,他挖空心思升官沒成,竟然不經意間高升知府,真是天意弄人。
太倉的新任知州叫張守直,他是嘉靖二十三年的進士,曾經做過嘉定的知縣,政績不俗,後來有調任山東當推官,不過由於為官清廉剛正,遲遲沒有得到重用,十年下來,只混到了太倉知州。
唐毅在衙役的帶領之下,來到了籤押房,張守直正等在這裏,他四十不到的樣子,身形清瘦,腮幫凹陷,顴骨突出,兩隻眼睛賊亮賊亮的,不是一副好相與的模樣。看到唐毅並沒有任何表情,只是淡淡說道:「你就是唐毅?」
「正是學生。」
「你還沒通過考試,不用自稱學生!」張守直嚴厲地說道,唐毅弄了一個大紅臉,只得諾諾低頭,不再言語。
唐毅身為唐荊川的弟子,自稱學生絕沒有什麼問題,張守直是擺明了雞蛋裏挑骨頭。令唐毅困惑的是這傢伙到底為何看自己不順眼,貌似沒有得罪過他,難道是有人讓他來找麻煩?
唐毅胡思亂想,一時找不出答案。
張守直目光不停在唐毅身上逡巡,坦白說唐毅的顏值是足夠的,無奈張守直心中有所成見,越看越彆扭,聽人說嚴嵩早年也是長了一副好相貌,還不是成為禍國奸賊!
想到這裏,張守直豁然站起,對唐毅說道:「跟我過來。」
唐毅隨着張守直來到了桌案前面,張守直指了指桌上的一幅畫,淡淡說道:「看看吧。」
不知道這傢伙啥意思,唐毅閃目看去,只見畫面之中,瘋狂雪驟,群山樹木都在風雪之中,有一條彎曲的小路,路上有一個少年郎背着大書箱,艱難前行。遠處是一座學堂,若隱若現。
張守直微微嘆口氣,「此畫是老夫所做,遙想當年求學之時,本官家境貧寒,學堂離家足有十幾里路,天不亮就要前往。趕上冬日,竟沒有完好的禦寒棉衣,一路行來,手足麻木僵直,竟不能握筆。如今手足之上尚有凍瘡,每到冬天,還鑽心刺骨地疼痛。」
這是哪一出?
心靈雞湯?
唐毅摸不著張守直的路數,只能附和道:「大人求學心切,不避艱難,草民感佩。」他把草民兩個字咬得很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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